“雪柔造纸厂的股份制改革非常成功，厂里生产的纸尿裤十分畅销，盈利很不错，可是何润业接手之后，中饱私囊，不思进取，拿着厂里的钱到处挥霍，前几天居然携款潜逃，把五百多个工人的工资拿走了，工人正在厂里闹事，闫市长，这就是你举荐的人吗？”

果然是要发难，闫学义的脸色很不好看，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属下，属下微微点头，证实了梁栋的话，这都是事实，

然而闫学义不想在前任面前落了下风，居然说：“何润业是你的学生，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，才把厂子还给他的，如果说责任，梁老不该先问问自己吗？”

甩的一手好锅。

这人果然跟传闻的一样，是个很纯粹的官僚，除了保护自己的名誉和利益，其它的一概不在乎，江城在这种人手里，很难发展。

李湛更希望梁栋可以官复原职。

然而这么大的事情，轮不到他插嘴，他能进来旁听已经是特例了。

会议上，两人继续唇枪舌战。

梁栋也不是吃素的，摆事实，讲道理，证明自己早已经跟何润业恩断义绝，这家伙是搭上了“市长快船”才回到造纸厂，而这都是闫学义的“功劳”。

闫学义说不过他，摆摆手：“功和过先不提，你这时候数落我的不是，到底想怎样？何润业已经跑了，难道派人把他抓回来？”

梁栋哼道：“抓当然是要抓的，不然无法跟厂里五百多个工人交代，但在这之前，要把首要问题搞清楚，就是江城到底该怎么发展。”

“你有想法不妨直说。”

“我的建议是有序释放国营企业改革，大力扶植私营企业，减轻财政负担的同时，着力打造江城的王牌企业。”

今天同意了这个措施，将来做出成绩，也要分给梁栋一份，闫学义显然不想让他插手，没有同意这个举措，自己另外提了一个：“我认为应该大力扶植国营企业，提供便利，让它们重新焕发生机，比如一机电，实力雄厚，技术过硬，我想给他们引进一条彩电生产线，盘活一机电。”

梁栋皱眉道：“过去十年的教训还不够吗，事实已经证明了光是引进技术，无法盘活国营企业，你还往里面扔钱，这钱算谁的？来年怎么跟省里汇报？”

“算我的行吗？”

“……”

梁栋不好再说了，再说就要吵起来了，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，然而他的沉默在李湛看来，是一种变相的妥协。

李湛忍不住站起来说道：“闫市长，我能跟你打个赌吗？”

“你是谁？”闫学义不认识他，房秘书连忙介绍了一下，顺便按住他的肩膀，让他坐下，这里不是他说话的地方。

必须有一个人说出事实，如果没人说，那就只能他来说。

他说：“闫市长要投一机电，巧了，我也刚成立了一个电器厂，正好是私营对国企，我想跟闫市长打赌，三个月之内，如果一机电的盈利不如我，能不能把给它们的优惠措施让给我们？”

赌盈利。

并不过分。

而且一个是有zf扶持的一机电大厂，一个是个人投资的私营小厂，不管怎么看，都没有理由拒绝，而且投资一机电是闫学义提出的。

闫学义骑虎难下，点点头说：“好，我接受这个赌约，你是梁老扶植起来的个体户吧，胆子不小啊，敢在这里说话！”

梁栋立刻站起来，严肃的训斥道：“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，还不给闫市长道歉！”

李湛低头说了个对不起。

随后梁栋微微笑着替他开脱：“小孩子不懂事，刚刚退学没多久，初生牛犊不怕虎，相信闫市长不会跟他计较，来来来，咱们继续……”

这是李湛第一次步入闫学义的视线，此时闫学义还没有把他当回事，认为他是梁栋安排的一个小将，专门唱对台戏，之后的很多年，两人成为宿敌，闫学义才知道梁栋根本无法掌控他。

会议结束后，房秘书把他拉到角落里训斥：“你搞什么，不是叮嘱过你别说话吗，你倒好，上来跟闫学义打赌，这等于把闫学义和梁老放在了对立面，影响很不好的知道吗？”

梁栋路过，摆摆手：“算了，早晚有这一回，别说他了，对了小李，我正想问你，你知不知道一机电的规模，一机电放在省里也是数得着的大厂，引入彩电生产线就算效果不好，盈利也绝不是你的小厂子能比的，你哪来的勇气跟他们比？”

李湛嘿嘿笑道：“好叫您老知道，我刚刚成立了一家江山电器厂，也做这门生意，跟一机电是竞争对手，不然我跟一机电较劲干什么！”

“江山电器厂？也造彩电？”

不止是彩电，还有配套的VCD机，成果没有出来之前，他没有透露这个秘密，梁栋不知内情，叹道：“你要做好思想准备，输了的话，可能会有人找你麻烦。”

如果有人找麻烦，必然是闫学义的属下，因为刚才的赌注，只说了对他有好处的条件，闫学义碍于自己的身份，什么条件都没提。

算了，将来的事情，将来担心也不迟。

其实他来找房秘书，并不是为了这件事，这是临时碰见的，他原本的目的是接手雪柔造纸厂，这家改革失败的厂子已经成了烂摊子，他愿意接手当然好。

梁栋跟闫学义打声招呼，走个程序，把股份全部给他了，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，他终于拿到了雪柔造纸厂的全部股权。

厂里一毛钱没有，让何润业挥霍一空，生产完全停滞，业务也是一根毛都没有，形同废墟。

李湛带着机器回到厂里，正好碰见愤怒的工人点火烧厂房，他站到石头上大吼一声：“都给我住手，厂里一草一木都是我的，谁敢烧？”

众人回头一看是他，纷纷停手了。

得知他再一次接手造纸厂，可以让大家免于下岗，许多人感动的哭了，同时还很愧疚，因为当初他们为了讨好何润业，曾经投票让李湛去打扫食堂。